中國人對精氣神日用而不知。可是精氣神在道教佛家修行里看,是如何解釋的呢?
精氣神
道家所提出的精、氣、神,以科學的觀點,從人類生命的身心來講,是屬於形體機能的眼、耳、心的精神作用;神的表現與應用.便是目光視力的功能;氣的表現與應用,便是耳的聽覺的功能;精的表現與應用,便是心的運思與身的本能活力,如果從天人一體的物理功能來講,神、氣、精三種,便是光、熱、力的作用。
從哲學的理念來講,道家所謂的神,便是相近於佛家所謂的性,道家所謂的精,便是相近於佛家所謂的心,所以唐代翻譯佛經的《楞嚴經》,便有“心精圓明”等辭句;至於精液的精,乃是心理慾望的刺激,引發性腺內分泌與心臟血液循環的作用而已,正如道家廣成子所言“情動乎中,必搖其精”,也便是這個道理。道家所謂的氣,便是相近於佛家所謂的息(呼吸),是屬於後天生命形身的作用而已。
借用物理世界的現像做譬喻,神,比如太陽的光能,它給予世界萬有生命的能量,氣,比如太陽光能輻射到地球所發出的蒸氣,精,比如太陽賦與萬物光能,而產生化合作用物質的成果。但是要注意,這種說法,因為無法可以詳細說明精、氣、神的情形,所以我把它藉用來做譬喻,譬喻的本身,只限於類比而已,並非就是原物的原樣。
在周、秦時代道家的修煉,是從養神入手,即已概括了精、氣的作用。秦、漢以後道家的方法,注重養氣,雖然與養神論者,略有變動,但已從形而上的作用,走入形而下的境界。
宋、元以後的煉精,更等而下之,完全墮入後天形質觀念的術中了。關於形與神的道理,牽涉太廣,也是另一專題,暫時恕不多講了。
靜坐與密宗、以及瑜伽的關係
此外,附帶地說明一下靜坐與密宗、以及瑜伽的關係。
靜坐,俗名叫做盤膝打坐,自漢、魏以後,從印度佛教入修習禪定的方法,對於鍛煉形態、收攝身心,使其走入靜定境界的一種方便。
這種盤膝靜坐的方法,原始便是印度古老瑜伽術的一種姿態,並非佛法的究竟,也非就是道家修煉神仙內丹道法的究竟,只是可以通用於一切修養身心性命的姿態與方法而已,在道家而言,唐、宋以上的丹經,很少討論到靜坐的關係。
但是,靜坐是一種助道的法門,是普通可用的一種良好的修養術,那是毫無疑問的。如果把靜坐就與神仙修道或佛學禪宗的禪,混為一談,那是錯誤的。
至於宋、元以後,佛教由西藏傳來的密宗,也和道家一樣,注重氣脈的修煉,與達到樂、明、無念的證驗工夫,本來也是佛家講究修養的一種最好方法,由形而下求證形而上的實際工夫,但到了明、清以後,也和道家的丹法一樣,大體已經走入註重形質功效的範圍,只注重氣脈的修煉,比起原始的妙密,便是由昇華而變為下墮的趨勢。
瑜伽術的最高成就的價值,僅等於道家導引養生派的內功修煉,更不是至高無上的法門,因為一般研究丹道的人,往往把靜坐、密宗、瑜伽術幾種世界上類同的修養術,混雜交錯而不明其究竟,在此順便略一提及,以供研究者的注意。
養生全真之道,都以清心寡欲入手
無論學仙學佛,講到養生全真之道,都以清心寡欲入手,而至於寂滅無為為究竟,正如道教的《清靜經》所說:“人能常清靜,天地悉皆歸。”
可是現實世界中的人生,正如孔子所說:“飲食男女,人之大欲存焉。”告子也說:“食色性也。”人們對於色欲與飲食的追求,與貪圖富貴功名的享受並重,要想作到“離情棄欲,所以絕累”,在一般的人,是不可能的事。
我記得在一本筆記上看到一則故事說:時代一位巨公,聽到一位修道的人,已有九十多歲,望之只像四十歲的中年人,便請他來,問修長生不老的道術。這個道人說:我一生不近女色。這位巨公聽了,便說:“那有什麼意思,我不要學了。”
這個故事,便是代表了一般人的心理,所以古今多少名士,作了許多反遊仙的詩,如“姮娥應悔偷靈藥,碧海青天夜夜心!”以及“妾夫真薄命,不幸做神仙。”都是普通心理的反應,這與“辜負香衾事早朝”,同樣都是注重男女飲食,便是人生真諦的思想,如出一轍。
但是,相反地說,仙佛之道,的確也非易事,丹道家對於修煉神仙方術的人選,非常注重生理上的先天禀賦,所謂“此身無有神仙骨,縱遇真仙莫浪求。”
唐代名臣李泌,生有自來,骨節珊然,但懶殘禪師只許他有一十年太平宰相的骨相。麻衣道者謂錢若水,子無仙骨,但可貴為公卿耳!杜甫詩:“自是君身有仙骨,世人那得知其故。”這正如佛家所說:“學佛乃大丈夫事,非帝王將相之所能為。”是同樣的雋語。
總之,靜坐是對身心有益的修養方法,如果認為靜坐便是學道,那須另當別論了。(摘自《禪宗與道家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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